每年的8月19日是中国医师节,今天这个日子,让我们将目光投向那些散落在不同经纬线上的天津医生——无论是祖国边疆还是异国他乡,远方的风雨淬炼出听诊器里的生命之音,那些乡愁和坚守,沉淀成处方笺上的墨痕,化作患者感谢的笑颜。
第八个中国医师节来临之际,来看那些漂泊于异乡的白衣身影如何奋战,聆听他们在千里甚至万里之外的悬壶故事。
天津援非医生:
看到当地人民眼神中的感谢时,我觉得一切都值了
“在非洲做医生,要克服的困难很多,但收获更大。”天津市西青医院普外科医生、第26批援加蓬中国(天津)医疗队弗朗斯维尔分队分队长于雅静说。
于雅静为加蓬医护人员授课
于雅静是一名有着26年从医经验的普外科医生,2024年11月,于雅静从天津启程赴非,执行为期一年的援外医疗任务。援加蓬中国(天津)医疗队的历史最早可追溯到1977年,目前的第26批医疗队由26名队员组成,分设两支队伍,分别在加蓬首都利伯维尔的中加合作医院和弗朗斯维尔的中加友谊医院。
在远隔重洋的中加友谊医院,于雅静和队员们以实际行动践行中国医疗队精神。这支分队由13名队员组成,医生均来自天津的三级医院,涵盖内科、外科、妇科、儿科、眼科、口腔科、中医科、检验科、麻醉科等多个专业领域,如今已成为中加友谊医院诊疗工作的中坚力量。
援加蓬中国(天津)医疗队弗朗斯维尔分队在马苏库科技大学做禁毒宣传
异国他乡的天津医生们,要面临的第一道关就是语言。加蓬的官方语言是法语,于雅静介绍,早在出征前,队员们在国内已完成了为期5个月的法语培训。到弗朗斯维尔后,队员们为尽快和患者实现无障碍沟通,加班加点自学法语,仅仅3个月,基本实现和患者顺利沟通交流。如今,他们不仅能用法语给当地医护人员授课,更能自如地开展课堂互动交流。
另一个难关,是弗朗斯维尔当地的医疗资源匮乏。虽然我国每年对受援医院都有药械捐赠,医疗队出发前也从国内携带了一些专科设备和耗材,但工作中还是会遇到药械短缺的情况。“比如,中加友谊医院甚至连灌肠筒都没有,遇到肠梗阻患者,我们只好自己动手,用输液器改装简易灌肠筒,并自制灌肠液;有儿童需要疝气治疗时,我们带领着当地医护自制了小型疝气袋。”于雅静说,9个多月来,队员们几乎个个成了“手工达人”。
于雅静(右一)与中加友谊医院医生协同完成手术
由于与中国迥然不同的气候和卫生条件,疟疾、伤寒等国内罕见的传染病,在加蓬却是经常需要应对的常见病。就在今年雨季,弗朗斯维尔某中资企业营地突发伤寒疫情,于雅静连夜成立医疗应急小组,带领队员迅速投入问诊与流行病学调查,组建了远程会诊群,并在国内专家的远程指导下,成功遏制了疫情扩散。住院患者也很快全部痊愈出院。
生活上,队员们同样要面对很多挑战。加蓬横跨赤道,雨季十分炎热潮湿,蚊虫繁多。此外,由于基础设施建设薄弱,医疗队驻地还时常会面临停水、停电、水质杂质多、物资采购难等问题。
“当地稳定供应的蔬菜几乎只有土豆,我们一度为了采购鸡蛋,驱车前往距驻地60公里外的养鸡场去采买。我们的随队厨师很了不起,用着品种不多的食材,一道‘地三鲜’却能做出各种花样,满足了大家的‘天津家乡胃’。”于雅静说,在弗朗斯维尔,生活中很多事要从头学起,像是给驻地发电机换油、操作驻地水塔等技能,如今已是队员们的“必备技能包”。
尽管挑战重重,于雅静却常常被在加蓬收获的温暖所打动。一次,弗朗斯维尔一位农民在地里干活时脚被扎伤,但没有钱支付治疗费用。于雅静检查后发现,伤口已出现感染迹象,如果不及时处理,极可能患上败血症甚至危及生命。于是,医疗队自发援助了麻药和口服药物,为患者做了清创术。
“几周后,这名患者痊愈,捧着一大把他自己种的香蕉,到医院感谢中国医生们。当时,这位小伙子眼含热泪,一直握着我的手,用法语连连说着感谢。” 于雅静说,她没有收下患者的香蕉,但患者眼神中真诚的感谢,却始终烙印在自己脑海中,想起来就觉得一阵温暖。
繁忙的工作带来累累硕果,截至今年7月底,第26批援加蓬中国(天津)医疗队累计接诊门急诊患者34314人次,成功开展手术2440台,带教当地医护人员375人次,开展义诊巡诊活动15次,被加蓬国家电视台称为“移动的东方医院”。
于雅静表示:“尽管条件艰苦、困难重重,但能亲眼看到在天津医生们的帮助下,当地的医疗水平变得更好,看到加蓬人民和当地华人华侨对我们这支队伍的信任,我们就觉得自己的付出特别有价值。”
天津援疆医生:
从“五小时的阑尾切除”到“首例四级微创手术”
“在新疆和田,我做了一台耗时5个多小时的阑尾切除手术,这在内地是很少遇到的。”天津市宝坻区人民医院肝胆外科副主任、新疆和田地区民丰县人民医院外科副主任赵鑫说。
赵鑫是2024年11月抵疆的天津援疆医生,他表示,由于新疆和田在医疗资源分布、医疗软硬件水平、群众就医意识和习惯等方面与内地地区存在差异,在他近一年的援疆医疗服务中,不时能遇到此前执医中很少遇到的情况。
赵鑫(左三)为患者诊疗
今年5月,赵鑫接诊了一位阑尾炎患者,患者抵院时已出现弥漫性腹膜炎、高热等症状,CT提示阑尾粪石梗阻、阑尾周围炎、腹腔积液,病情十分危急。通过科室讨论及综合评估,决定行开腹阑尾切除术,术中发现阑尾与周围肠管粘连严重,阑尾坏疽、穿孔,粪石外露,腹腔内有大量恶臭脓液。一般来说,一台阑尾手术通常仅需30分钟到1小时,这一次,医护们却从凌晨12点忙到清晨5:30。
这样一场不太寻常的手术,折射出赵鑫和他的援疆同事们所面临的迥然不同的医疗环境。像这样“小病却偏重”的情况并非孤例,在民丰县人民医院,赵鑫曾在一周内做了3例类似这样的阑尾手术,患者病情都较为严重。他表示,由于当地居民就医意识普遍较差,且地广人稀,就医路途远,于是很多人小病能忍则忍,不时会出现“小病拖成大病”的情况。
赵鑫
赵鑫说,援疆医生的“战斗”,就在克服和适应种种不同的过程中打响,差异是随处可见的。赵鑫的专业是普外科,分支学科肝胆外科,最为擅长的是ERCP内镜取石手术,出发前怀揣着“把ERCP这项先进的技术留在新疆来造福当地百姓”的梦想,但由于派驻医院缺少相应的配套设备及人员,导致他最擅长的手术无法开展。即便如此,他和团队仍坚持要通过自己在内地的经验与技术储备,为当地患者提供更优质的医疗服务,为医院带来“零的突破”。
今年4月,39岁的麦麦提艾力(化名)因突发剧烈腹痛被紧急送医,诊断为上消化道穿孔伴弥漫性腹膜炎。经过多学科讨论,赵鑫决定带领团队实施腹腔镜下消化道穿孔修补术,“此前,我了解到科室曾多次尝试开展此手术,但均未成功,主要原因是未掌握该手术戳壳的布孔位置及缝合技巧。实施此类微创手术,既能让现有医疗设备充分发挥其价值,也有利于患者的术后恢复,更能把带不走的技术留在民丰。”赵鑫说。
赵鑫主刀的这次手术,成为民丰县人民医院普外科成功实施的首例四级微创手术。“这为我们实现‘大病不出县’的目标又向前迈进了一步。”民丰县人民医院外科主任麦提库尔班说。
赵鑫(左一)指导当地医生阅片
无独有偶,有位94岁的老人,因阑尾炎化脓穿孔,弥漫性腹膜炎,手术后出现了炎性肠梗阻,经过四五天的保守治疗仍不见好转,且出现了电解质紊乱、低蛋白血症及低氧血症等并发症,家属和大夫都很着急,从民丰县转院到和田地区规模更大的医院最快也要3个多小时,对于该患者而言,转院存在着较大的风险。
结合民丰县人民医院的资源条件,赵鑫组织开展了一个多学科讨论,决定用中西医结合的方法对患者开展救治。通过胃肠减压、抗感染、补液、营养支持,纠正电解质紊乱和低蛋白血症,再辅以中医的汤药、中药热奄包、针灸等多手段的治疗下,患者从排气、排便、腹痛、腹胀缓解,到进食、康复出院仅用一周时间。赵鑫表示,有了这次成功经验,科室已将这套中西医结合疗法纳入肠梗阻的常规诊疗方案,目前已有多名患者受益。
“在和田,面对与内地不同的条件,往往更能体现医生的决策和应变能力。有时,是面对看似常见的病例时多想、细想一层;有时,是根据当地既有资源,因地制宜地选择施治方法。这是需要我们去应对的,也是体现援疆医生价值的地方。”赵鑫说。
天津援藏医生:
争取把“带不走”的技术和知识留在雪域高原
入藏工作一个月有余,天津援藏医生王鹏至今仍记得初到昌都后大多数人要面临的第一场考验——雪域高原带来的高原反应。
王鹏是天津市胸科医院心血管内科副主任医师,今年7月13日,他跟随第十一批天津援藏干部的队伍,抵达西藏昌都开展为期一年半的援藏工作。刚一落地海拔4300多米的昌都邦达机场,一行人尽管早有准备,还是感受到了高反带来的不适。
王鹏(左三)在查房中
“这是我第一次上高原,此前最高也就到过2000米左右的海拔。一走出机场,就感到心慌、憋气,稍微行走两步,脚下就像踩了棉花似的,头疼也持续了三四天。”王鹏回忆起高反这个每名援藏工作者的“第一课”。
一边适应,一边就要尽快投入到工作中。王鹏派驻的单位是昌都市藏医院,这是一家在昌都市承担重要医疗服务角色的三级甲等藏医医院。带着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尽快服务藏族人民的热情,尽管高反还未完全适应,尽管和患者交流频繁说话后仍会感到气喘,王鹏还是快速适应着新岗位。
昌都市藏医院
正式开展工作后的第二个难关,来自语言上的障碍。王鹏介绍,在昌都,他接触的患者绝大多数为藏族人民,很多患者只能用简单的汉语进行交流,更复杂一些的病史问询,就需要依靠藏医院的藏族医护来转译,这样的交流一开始难免有些不适应。
“对每个医生来说,与患者准确的交流是很重要的,我们能做的就是耐下心来,认真确认患者的意思有没有准确传达。好在由于此前众多天津援藏医生打下的深厚基础,现在来自天津的医生在昌都当地有着良好的口碑积累。患者特别信任我们,有时还会主动提出‘希望请天津的专家给自己看看’。因此,即便沟通有些困难,患者也会很认真地讲述病史,并且仔细听我们经转述后的医嘱,对医嘱的依从性也很好。”王鹏说。
王鹏为年轻医生讲解心电图知识
带着昌都当地患者的信任,王鹏和新一批天津援藏医生们展开了工作,逐渐开始熟悉这里的诊疗环境。“一个地域的患者往往有着一个地域的特色,在昌都,我们很快认识到了这点,并因地制宜地开展医疗服务。”王鹏介绍,相比内地地区,高原上患高血压、肺动脉高压、脑出血、心衰等疾病的患者明显会多一些。援助昌都市藏医院的医生们根据当地地域特点,与藏医医生展开合作,推动着藏、西医结合的诊疗方式。
面对接下来一年半的援藏工作,王鹏有着自己的期待。“要争取把好的技术留下来,留给藏族人民”——这是王鹏说的最多的话。他表示,一批批援藏医生想要留给这片雪域高原的,是那些“带不走”的东西,是那些通过言传身教留给藏族医生的医学知识,也是一项项先进诊疗技术在这里落地生根,被年轻医生们传承下去,持续地造福患者。
就在前几天,王鹏在昌都市藏医院做了课程讲授,讲解了关于心电图的知识。“无论是查房还是讲课,我发现这里的年轻医生们听得都特别认真,笔记也记得很仔细,这让我感到付出是值得的,也对未来的工作越来越有信心。”王鹏说。
记者手记
“出门在外,代表的就是天津医生的形象”——在记者的采访中,这是几位医生提起最多的话之一,也显露出他们对家乡由衷的自豪感。
漂泊在外的他们,或是与家乡有着数小时的时差,或是要在炎热的气候环境、干燥的戈壁、地广人稀的高原上白衣执甲。在远离家乡的地方,他们用手中的听诊器和手术刀作为舟楫,撑起远方的万千生命。
赤道骄阳下输液管的蜿蜒,连通着两国人民的友谊;黄沙淬炼的刀刃,终破四级微创手术的坚冰;高原的风霜,丈量出心电图知识的“等高线”……缝合的不仅是创口,更是东西部医疗的差异;传递的不仅是技术,更是“带不走”的灯盏;改装的不仅是医疗器械,更是“被需要的幸福”最温热的注脚。
他们,是天津医生的缩影。纵使乡关万里,也请在今日向他们遥遥地道一声:医师节快乐!